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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情感
  2. 正文

74岁的我,看着96岁的母亲走向死亡

当死亡向他走来,身体需要经历的战役并没有让他恐惧,但不得不向还没有享受够的生活说再见,却让他深感悲哀。
看看现在,我正走向晚年,走向无处回避、近在咫尺的终点,没有宗教“支撑”,不得不面对前方单调、真实的景象。对此,我的感觉如何?我需要转向走在我前面的人寻求启迪。
父母两边绝大多数女人都活过了九十岁,而且神清志明,没人进养老院,没人雇过看护,所有结了婚的都比丈夫活得长,也都膝下有女陪她们度过最后时分,为数不多死在医院的也仅拖了一两天而已。对此,我现在能清晰地意识到何其幸运,因为亲近朋友的晚年和死亡让我了解到在家请训练有素的看护有多昂贵,或在老人之“家”寻求庇护时,若想碰到个既和善又体谅还高效的工作人员(配备这种人员的地方根本就不存在,有些养老院稍微接近这一标准,但一定贵得让你汗毛倒竖)得花多少钱,我家里没人付得起超过一周的这些费用。
人们所希望的,无非是最后一刻能待在自己家中,身边陪伴着自己爱和信任的人。这就是我所期望,也是我家族的命运曾经达到的,我寡居的母亲也不例外,尽管对她的终点,我心里怀有一丝罪恶感,因为知道她能有这种快乐结局完全出于侥幸。
母亲去世时,可谓是遇到了难以奢望的幸福,当然对我来说,也是如此。她九十六岁生日前一天,拄着两根拐棍走到花园尽头,想看锡德·普利种桉树,他种到一半时,觉得她有点不对头,“你还好吧?”他问。她回答说有点站不稳,想回房休息。他于是扶她回去,让她躺在椅子里,然后打电话给艾琳·巴里,她很快就到了,发现她心脏开始衰竭,于是将她送到当地小医院。这才给我打电话,当时是晚上八点半,她说我第二天早上来就行,没必要立刻过去。我第二天一早赶到时,发现我兄弟和我母亲最喜欢的侄女都已经到了,他们都住得很近。她死后我又写了一首类似的诗,描述当时的情况,放在这里似乎还挺合适。
礼物
母亲死时,花了整整两天,第一天很残酷,她九十五岁的身体,因为不断修复,已经垮了。
我看着她在拥挤的病房,紧急抢救中心的屏风后面,下巴耷拉,舌头伸出,什么也看不见。
没意识了?不对,想吐时,她还能喘息着说“脸盆。”
她知道自己在忍受。
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她的头挪来挪去,眼皮上翻。
她死死盯着一个地方。
从这个将死的女人,最深的地方,散发出。
一种最深的快乐的光芒,仿佛她看到了什么。
我兄弟也在,后来他说:“她的笑容真美。”
那是我从未怀疑的爱的光芒。
我只不过,看见了我一向相信的东西。
第二天早晨,安静的睡眠,时不时嘟嘟哝哝。
“她好些了!”
“她感觉好些了,”好心的护士小姐说,“但她的情况依然不好。”
我懂这些警告,所谓奇迹,只是吗啡而已。
我的感觉?就像一对连体双胞胎。
一个期望她永远不死;另一个却害怕生命的复苏,害怕持续可怕的痛苦,不断预见。
她每天增长的无助,以及我的罪恶感,只因我无法放弃自己的生命与之相伴。
正为自己的矛盾想法感觉惭愧之时,它却未。
能持续,因为我的脑袋上面,一个仲裁者正在说话:“闭嘴吧!你们谁也不会赢,请准备好应付即将来临的一切。”
她废墟般的身体,松弛下来,她这样地活着,让人害怕。
在生存即将停止的边缘,她在那里,一个人,疲倦,普通,向我交代她的狗,以及在哪里能找到她的遗嘱。
我的侄女抗议说“可你很快要回家的”。她可不同意,“别傻了,”她说,“我随时会离去。”
然后,是长长的睡眠,她微微抬起头:“我告诉过你吗?上礼拜杰克还开车送我去苗圃买过桉树苗?”
我也喜欢花园,喜欢在乡间开车,我们如此了解对方。
“你说过你想去,”我回答,“有意思吗?”
她迷迷糊糊,在再次入睡,一睡再没醒来以前,告诉我:“真是神奇。”
我现在比妈妈去世时仅年轻七岁,到了现在,我对死亡的了解和认识,又到了什么程度?大量的事实让我有了一种稍稍游移不定的放心之感,但同时也有些许担心的理由。
我说放心,主要是针对死亡的过程而言。在这方面我想没多少家庭比得上我家这么幸运,在死亡这件事上,哪怕是最微小的幸运也能减弱最可怕的恐惧——这种恐惧当然会非常非常可怕。我外婆死前忍受了几个月的煎熬,因心脏逐渐衰竭而痛苦,虚弱地卧床不起,她有个女儿一直在家陪她经历一切,最后告诉大家,夺去她生命的致命一击,完全比不上她生前忍受的痛苦可怕和难受。
人一旦年过八十,就没理由抱怨死得太早,如果我的那一刻来临,或许也会有一点点这样悲哀的感受,希望我能记得这不过是一个人为自己享受过的东西付出的代价而已。
(本文选自后浪&四川人民出版社《暮色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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